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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年前的一天仲夏。
清晨,阿姆一骨禄起个大早,拉开一扇大门,倚在门边看了看天空,然后惬意一笑,返身进厨房一阵洗涮,她记得今天是她做好长途跋涉虔诚进寺行香的日子。
忽然厅堂“嘭”一声沉闷声响,随着一声长长哀叹:“阿姆,我这破棺材先在您厅里搁着。”
“你这该死的畜生,没娘养得,尽一口胡言乱语,万一我家有个好歹,看你负责的起吗?”
“天光起早就没有好话,一天都会不吉利的,寺也不去了,你这个坏心肝的人,我诅咒你终身讨不到老婆”…,…
阿姆气急败坏、恼羞成怒,好一阵摔盘击碗。
阿姆白白胖胖,涂脂抹粉,喝喝小酒,这在农村来说,是让大家羡慕的,那水准拿现在来说就是地道的富裕生活了。
阿姆抓住前门小小码头常年浙南商船载草的先机,巧舌如簧,倒买倒卖山草,一直就是村里首富,村里人大情小事需要用钱,只要有谁开口的就没有空手的,久而久之居然声名远播,咫尺隔海的乡镇都有人见到阿姆都竖起大拇指、点头哈腰。
不过阿姆规矩忒多,在极端信仰的阿姆跟前说话可要注意讲究措辞了,奉承好话出手阔绰大方;无所谓的轻佻之举哪怕就是一丁点的闪失那是绝对借不到钱的。
阿姆草草吃过饭,只为萦绕心怀的一句话,久久不能抹去,她反复看着厅里的“怪物”,问自己:这究竟又是谁的呢?
“王爷”得。因为姓王,年纪大了,大家都这么叫,可王忠却十分不愿意,王忠知道在沿海,“王爷”、“王爷”是十分不吉利的叫唤语言,“王爷”是常年在沿海一带抓活人入地狱凶神恶煞般的差役,正是这样,王忠好端端新做的船,就只能配载一些人们不愿意的晦气活,喜气一点的王忠是永远也沾不上边。
本来生活中难免伤风感冒,是正常不过,却总有人硬生生说“王爷”这下不行坏掉了,传来传去到后来竟成了“王爷”罹难患病时日不多等等唬人的传谣?每每令王忠哭笑不得。
王忠在自觉与不自觉间学会许多不得不学的规矩,比如那家办喜事,就不能随随便便踹门,你去了,人家怎么想,新婚头一天你“王爷”上门抓人来了;人家好不容易才临盆降生,你好意思上门把人带走:远近大妈、大婶以一声“王爷”来了,用作镇定衙仔乖僻的良医妙药;办事途中一见“王爷”影子就远远地唯恐避让不及。这长期订在耻辱柱上的绰号“王爷”,几乎让王忠窒息,王忠很无奈,只能摆摆手、耸耸肩。
就比如今天机器坏了,他就不能亲自把东西搁在码头边挨近的阿姆家,得委托另一人操劳,并交代注意说好话,这样才让阿姆高兴。
阿姆知道是“王爷”所为,气不打一处来,她灭了灶膛里的明火,简单拾缀一下厨房,又抹了一下脂粉,就急匆匆奔“王爷”去了,当阿姆走出大门,朝码头远远一瞅,见“王爷”正在船里使劲拨弄着,一身油渍脏兮兮,阿姆一声吆喝:“王爷鬼,有种你给我上来,臭你妈的。”
王忠一下惊呆又回过神来,笑笑说:“阿姆,啥事这等急啊,我上来就是了。”
阿姆一把揪过王忠领口,质问王忠:“你有病了你,我一开门,你给我说什么来了今早,我一家好好的,万一三长两短,你说说,你负得起吗?你。”
“阿姆,我真没说什么呀。”王忠实事求是。
“没说什么。”阿姆当着围观的村民怒不可遏:“你明明说把棺材放我家里,你这---这是啥意思?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”……“缺德啊缺德。”阿姆一边呜呜哭咽,一边捶打着王忠的胸脯,纠缠不休。
王忠实话实说:“阿姆那东西真是我的,话真不是我说得。”王忠唯唯诺诺。
可阿姆就死死抱定,既然东西是“王爷”的,话就一定是“王爷”说得。
最后还是无奈的王忠给人赔礼道歉,才算乌烟四起的指责得以平息。
农村双抢结束,夏粮人库开始,村里三条船在农忙时节纷纷派上用场,有一天,根据安排阿姆的公粮由王忠船运载,可阿姆就不依,硬要把自家粮搬到隔壁船上,还挥着膀子不怀好意说:“注意了,行前我卜了一卦,“王爷”船不吉利哦,谁搭谁不安全哩。”
王忠船是最后一艘“突突”开出,拐过逆行道道弯,向目标行驶。半途中,王忠发现阿姆乘坐的小船因超载侧翻,落水的大人小孩自顾自个儿拼命挣扎,阿姆不会游泳,上下呛水沉浮,生命危在旦夕,王忠水性好,他一扎猛儿就到阿姆身边,一只手从背后挟其颈部,拼全力游靠船帮,拉起死猪般的阿姆,因呛水腹胀如鼓,王忠用传统的土办法在阿姆平躺的背部垫上一根大大枕木,再做人工呼吸按压,阿姆“哗哗”作呕,心脏复苏,捡回一命。
阿姆回家料理清醒后,当是感激!答谢王忠救命之恩!
可村里有人说:“王爷、王爷是吉利的呀?没有什么不好哦。”
有人说:“你看,灵验哩,棺材放家里不就差一点点了吗?”
人们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。
但有句话却在村里真理般传开,那就是:“阿姆恨王爷,王爷救阿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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